Sailing Out

 

昨天重新啟動一個久未使用被暫關的老信箱，發現裡面有去年七月和十月的系統信，說旗下網路硬碟要關站，沒有備份的檔案屆時都會被清除。

當初七月那封其實有看到，但稍沒有放在心上就忘乾淨了，也沒有一股作氣把存在上面的雜檔下載回來，這次又看到才驚覺，對噢，舊網誌一些外連插圖都是放在那裡，所以早就被移除了？因為也沒看最初的文章，根本沒發現。

接下來想到玩魔獸時，工會全盛時期打副本的剪輯擷取圖連載資料夾也全放在那，臉當場有點灰掉。那些搞笑圖事小，但好歹也是自己根據每次出團發生有趣事件加註對話和編排、貼在論壇讓大家回味的小玩意，雖然是多年前的事了，回憶畢竟還在，如今像是被橡皮擦抹去那樣，沒了。其他還有什麼檔案，我也忘了。不過，是我自己疏忽造成的，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或許就是因為那些東西不是真的太重要，當初才沒有立刻行動，想說放著放著，應該有在，結果不知不覺就消失了。

幾天前終於安排時間回皇后區看老友，順便去曼哈頓的監理所把舊駕照的鳥事搞定。

現在是搭車一族，出門總要提早一個多小時，出門前又需要一個小時盥洗整理吃吃東西，時間莫名少了很多，對我這個愛拖的人來說，常常要趕趕趕，連走去車站的十五二十分鐘路程都只能盯著自己腳步，希望再走快一點，河邊高速的風把頭髮吹亂打結也沒空理，因為腳下還有鵝屎要閃。河邊的野鵝很悠閒，不趕時間的時刻還能停下來看看牠們成排在木樁上納涼，趕路的時候，只覺得那些屎討厭得要死。

在電車上打了一下盹，中間眼睛睜開幾次，發現還沒到站，又繼續睡。進入轉乘站時，我還在閉目神遊，不知是哪條神經忽然顫了一下，我睜開眼睛發現該下車了，整個人彈起來請隔壁坐走道的小姐讓我出去，不斷地「抱歉、借過」擠了好幾人，雙腳剛踏定月台，後面門緊接著就關上，再慢幾秒，我就得在車上望站興嘆了。

在空蕩蕩的新公寓待了好幾天，有些時刻我會有點忘記我在哪裡。一直到今天可以泡杯冰茶、開著電腦做事、聽著我愛的法國十三天時，才有點心情好好吸口氣環顧一下客廳。雖然是悲傷曲子，我內心卻很平和。

什麼都是新的，廚房又新又亮、浴室又光又白；這是我們往後一年要住的地方，也代表東西最好都要保持乾淨，到時候搬家才不會被扣太多押金。但不管如何，這是我們這一年的「家」，我很開心。身心都累但還是開心。還想念德州、掛念加州、嘮叨著怎麼又回到這個不怎麼友善的地方，但畢竟啊畢竟，這是我們的住處、是自己可以堆砌的碉堡了。

客廳牆上有幅掛軸，是舊約詩篇第二十三篇大衛的詩†

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祂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祂使我的靈魂甦醒，為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 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祢與我同在；祢的杖，祢的竿，都安慰我。在我敵人面前，祢為我擺設筵席；祢用油膏了我的頭，使我的福杯滿溢。 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我；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遠。

這趟是兩個人，理論上不會太無聊，實際上候機時還是出現了打呵欠、發呆、聽音樂、放空等畫面。

那天D下班一回來我們就拉著行李開往機場，我的隨身行李因為放了好幾本書以及筆電、散熱盤而沉重不已，他幫我放進車子後箱的當下邊提邊納悶，媽呀怎麼那麼沉重？不過，本人行李總是很重也非新聞了，我聳肩點點頭裝傻，一副你奈我何狀。

託運行李一件，恰恰好49磅沒超過50，不得不厚顏吹捧自己憑感覺手秤重量的功力又增加了。原本打算忍著回到家再吃東西，但到了六點多我的臉部肌肉就出現車子沒油跑不動快哭了的抽蓄樣，苦主只好去買溫蒂漢堡讓我果腹，感謝他宅心仁厚，滿足一直沒有擺脫口腔期的青番婆。

前年某天剛從高雄回朴子不久，發現家裡電風扇壞的壞、爛的爛，廚房熱得要死只有一個充其量是玩具的小風扇在那裏摳摳轉，浪費電又吹不出什麼風，當下決定去我心目中的五金家用品一哥豪又豪走一回，買新電扇讓阿嬤和爸媽看電視可以有涼風吹，再把舊的移去廚房、替換掉摳摳小扇。

老爸為了養育我們，年輕時勤儉慣了，鐵公雞習性無法退駕，什麼東西都不輕易買，總是撿舊的、用人家不要的，所以像樣點的東西絕對要用硬買給他的手段，還得降低報價，他才勉強接受，末了依舊非得碎唸一陣才算收場。三年前哥哥網購一座按摩椅當父親節禮物，說好了我們三人可以分攤，結果東西一送到，老爸當場傻眼+黑臉，不但大罵家裡那麼小、買這東西是要放哪、以及是要給鬼坐是不是之後，無辜的按摩椅被退了回去。退件當然是常有的事，但退這種龐然大物實在讓臉皮薄的我光用想像的就很臉紅，幾乎無法面對收貨員。只是那次人家來運回時我不在場，否則大概也是只有躲起來的份。

跟爸爸總是有諸多唇槍舌劍的時刻，不管是面對面還是電話上。我老是放馬後砲，啊我就流著你的血，我忍不住就大聲也是遺傳的；但其實也很驕傲我跟他是這麼像，我能偶有鋼鐵勇氣，是因為他的身教讓我明白人生能有怎樣的韌性。所以，即使他的熱血言語時而激起我的怒氣，每當事後我一想到他的優點、想到他一路上的辛苦、想到自己的缺點，就又柔軟下來，矛盾中割捨不掉內心對他的敬愛。

買風扇那天，陽光很強，我照例推著腳踏車出門。很喜歡在朴子街上騎車，迎面風涼，小鎮派的輕鬆。市區十幾年來真的改變很多，熱鬧便利中仍然不失市鎮風華，感受得到她的改變，卻不會陌生。

 

你老了一歲 (←破題)
我也快老一歲 (←帶出重點)
雖然我非常難過 (←大轉折)
還是祝你生日快樂~ (←收尾)
↑* 還是*  為八分音符

以上為本日即興自創曲。

這是首多麼忠實呈現中文作文之起承轉合的生日歌啊！

往年還沒到這天，我卡片早就寫好了，這次卻完全沒有想到要去買什麼鬼卡片，或許是正在邁向老人慵懶之路，或許是去年就買來放的卡片收在家裡，壓根忘記有這種東西，加上每天大眼瞪小眼，用講的就好，不用寫了。

前天去買菜，糕點區看到各式蛋糕，D愛巧克力口味，所以反正選個烏漆嘛黑的就對了，雖然這個OREO蛋糕看起來像是有人剛跌倒踩在上面，但超市蛋糕，不用太嫌啦，其實還蠻好吃，而且內層奶油很薄，巧克力蛋糕佔不小比例，如果外層巧克力奶油沒那麼甜，實在可以過關了。醜沒關係，內容過得去就行。

終於等到要去Lone Star State這天，其實前一晚我還在收拾行囊。

是的，這是本人一向過於隨性亦不太神經質的行徑，儘管回顧過去數年，沒有一次這種時刻沒有到最後一刻才收完行囊因而總是有打鴨子上架的結尾(急於否定之負負得正也)，我還是樂在其中，反正最後就是會出發、東西總是會收完，那麼早收好難道最後幾天當化石原地只睡不動？

一早到機場，睡眼惺忪。快速搞定託運行李後，熟悉的旅人感覺回來了，曾經一次次，不管幾大幾小的行李不管多不夠力都要一臉堅定拉著推著，一旦出門就只有靠自己，偶爾累，有時又享受著專屬的孤單。很多時刻，來去間讓沸騰複雜的情緒閃過，或許可惜了，因為不曾執意記錄所以無法全部回味，但腦海深處在忘記和記得之間還留有刻印的，至少代表值得收藏在回憶書櫃上。

這回東南行，發願拿出觀光客精神，心中卻又小小質疑宅宅如我，跳tone觀光面是否真能戰勝慵懶居民面？這其實是個巨大挑戰。在OAK第二航廈裡走著，接近登機門前的長廊有大片水藍色玻璃彩繪藝術牆，上面的圖樣是群鶴飛舞，很有亞洲風，我猜不是日本就是Chinese畫家。看到介紹的看板上有中文字，我好奇停下來看個究竟。

藝術家劉虹(Hung Liu)是中國移民，善長壁畫，現居奧克蘭，在地方大學授課。她選了紅冠鶴做為首次嘗試玻璃彩繪「離去，歸來」的主題，因為鶴代表長壽和吉祥，象徵旅客飛行平安，也有自由不受拘束的意思。整片玻璃牆在2006年底打造完成，長一百六十呎，分成四段共六十四窗格，八十隻鶴生動地在空中飛舞，一眼望去給人藍天開闊的自在。

經過這裡，我的早晨清新起來，雖然瞌睡蟲還是趕不太走(事實證明兩段飛行全在跟周公尬棋)，至少能輕鬆等待接下來的旅程。

人矮的好處是，每次在機艙頭上置物櫃很艱難地塞隨身行李時，旁邊就會有充滿悲天憫人情懷的旅客主動接過我那重到讓人羞愧至極的行李箱，幫我把詭異重物推到它該在的位置。

選了靠窗的位置，接著左邊坐進一個女生，戴粗框眼鏡和鋼牙套，像Ugly Betty那樣親和，看就覺得打扮起來肯定是美女一枚。她只要跟我有眼神交會就露牙笑，壓根不忌諱戴著矯正器，整個人散發樂觀正面的能量。

起飛後的前段我還睜著眼，不時看外面的空中風景，鳥瞰大地。航線應該是飛過內華達州、亞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到德州，我不太能從地理景觀判斷確切地點，但醒著時多半是加州和內華達州的地段，有山巒、農田、沙漠、湖泊，當然還有高速公路綿延其中。如果真有像古代騰雲駕霧的諸神，他們就是這樣俯瞰美景嗎？那果然他們的住所被喚做仙境了，處處神秘虛幻又能看遍人間極致。









中段的情況我是失憶的，因為本人照例睡到大頭晃晃，還往左前方傾四十五度向那個女孩靠近，直到空姐出來發飲料和零食才醒。我只點了杯冰水，隔壁女孩貼心指著我前座椅背的夾層，說我的小包花生米放在那。迷你零食很可愛，裡面大概只有...十顆蜂蜜糖裹花生吧，雖然吃過許多不同牌的飛機零食，還是忍不住照一下。

正當接著想拍餐巾紙背面西南航空美國各地聚點時，原本在看小說的鄰座女孩注意到我很"艱難地"(為何我做什麼事都看起來很艱難)壓住老是被冷氣吹到翻面兼飛走的餐巾紙，她熱心湊過來說要幫我固定好讓我拍。我其實挺羞的，但恭敬不如從命，還是快速結束這件事才不會延長羞的時間。為了紀念短暫旅途的友誼，因此順便讓她的美甲入鏡。↓

抵達新墨西哥州Albuquerque時，我問女孩是要轉機還是原機再飛往路易西安那州，她說原機轉飛，於是乎彼此的交集在一聲take care之後結束。等待轉機的一個多小時裡，我坐在候機大廳看來來往往的人們，型男、酷女、邋遢的、肅挺的。有一家子出遊，兩個女兒戴著剛買的墨西哥高帽跑來跑去，讓我一時有種聞到玉米片沾莎莎醬的錯覺。對面的男生在聽ipod，一旁坐了個打完電話會自言自語做後續評論的中年男子，靠落地大窗的角落有印度小孩在吵鬧，不論媽媽和阿姨怎麼好說歹說，依然繼續製造聲響。

環境是鬧哄哄的，但每次這種時候我耳朵總是會過濾掉背景音，覺得有種另類的靜。雖然雜音不斷，有某些時刻卻像是在看默劇，我想像著把聲音抽掉後，我懂不懂人們在演些什麼。

中間空擋我看到飛機開過機坪，一部是我這次搭乘的西南航空，一部是以前我東西來回必搭的jetBlue。西南的顏色鮮豔，它飛的時候很好認；jetBlue則是簡單有型。

延誤了半小時，總算登上另一班機。我還是選擇靠窗位置，過了不久有位時尚太太挨身過來問旁邊有人坐了嗎？我說沒有。她立刻叫丈夫擠進來，回眸一笑對我說Great, I prefer sitting next to someone small.

所以人矮也會有人偏好就對了，理由千百種。

先生看起來是斯文學者，他坐定不久後巧遇舊識，開心聊了起來，我才聽到他原來是應邀到德州某處演講。起飛後他拿出厚厚一疊資料進行最後彙整，而雙手十根手指有八指戴寶石戒指的太太則翻著八卦時人雜誌，我邊打瞌睡之餘還邊往左瞄雜誌內頁解悶。這一期專題是在講58歲受爭議的胖瘦溜溜球女星Kirstie Alley，她之前替瘦身公司代言減肥餐成果不錯，後來缺乏毅力，最近又復胖。前陣子我還有看到她上歐普拉節目的預告，原本想看但也忘了。在網路找她受訪的部分影片，Kirstie吐槽自己意志薄弱，而同樣必須經常性減重的歐普拉鼓勵她再努力一次。

「妳家不是已經擺一堆運動器材了嗎？記不記得之前大夥去妳家，那些器材還在客廳啊！」
「對啊但是我把器材弄走，把客廳改成飯廳了。」現場觀眾對她自嘲的幽默報以笑聲捧場。

瞄著想著，我又睡著了，同樣在發零食的時候醒來。我的食物雷達真準，百發百中。

仍然點了杯冰開水，這回拿到兩包，除了小花生米還有一百卡路里的麥穗(碎)餅。

咬完餅乾我好不容易振奮一些，又有精神看窗外雲層。進入德州的上空，雲層低也濃厚，像棉花床。大雄宜靜小叮噹偶爾會結伴在雲上野餐，想必真的很愜意。當卡通人物真好。

走向接機區的迴廊，沿途掛了加框的太空梭及衛星的照片，我立刻感受到這個太空城的氣息。不過接機的仁兄很務實，沒時間任我想像遨遊，我只好蹬著小短腿跟著往行李區前進。拉著他的手臂，有那麼一刻我忘記自己降落在哪，只知道落在一顆暖和的心上。

雖然這裡是大熱天，我不介意再多暖一點。
 

這是版頭同區拍的，車子開過兩座路橋底下，微暗中，上頭是被框住的天色。有種興奮感，因為幾秒過後又看得到一片開闊，所以即使在橋下只看到部分，已是莫大驚喜。

那是西雅圖中國城附近，遠處可以看到水手隊主場所在的Safeco Field，我站在街邊一望，好久好久都不想移動雙腳離開。美中不足的是電線桿林立，街區纜線密集到一種讓人傻眼到無法評論的程度。撇開這點不看，那天，那個時刻，很吸引我。

你不在的時候，我常翻閱這些生活的軌跡解悶。

總跟你番，說以後多跟我拍照，否則我相機記憶卡裡不是風景就是食物不然就是超蠢居家隨手拍，搞得要找些在一起的像樣合影都很難。嘴裡雖是這樣叨唸著，但心裡其實又明白，不見得要有那麼多外在的、所謂擺得出來給人看的一百零一招式體面微笑照，我們的關聯才成立。所有的連結，在腦裡，就像影集裡的Chuck把晶片記憶收進眼底那樣，一個觸發點就能拉出成堆資訊。

我對於呆物無法招架，若無意間看到，往往像挖到寶一樣買回來現給你看，即使知道你會對我使什麼樣的眼神表達無言的心情，我還是很愛耍笨，因為那是你給我的特權。常被你說我雜物很多，我總是想，如果你會應用，你肯定會說「妳東西真是他馬的有夠多」。但沒有我這個雜物中古商，怎會有呆蠢好笑的回憶？你一定也懂，所以愛屋及烏接納我所有阿里不達莫名其妙的附屬品。

我爸媽老跟你說：「她有時脾氣不好，要請你多忍讓點。」你爸媽也曾跟我說：「他有時脾氣不好，要請妳忍耐點。」很顯然我們都是對方家長認為脾氣比較好的一方，但其實我們旗鼓相當、勢均力敵，誰都不是綿羊，只是霸道中有家人看不到的柔軟。你是一座山，穩當當，聰明理性得像不知吃了什麼補藥才能到達那樣的境界；而我是火，總知道如何激怒你，嗆得時候天翻地覆；亦是水，一哭像水龍頭壞掉，把你腳邊的土淹成泥，破壞根基。有互罵FY的火爆、有抱頭痛哭的無助、有隔著電話流淚的不甘、也有笑到胃翻騰的開懷時刻，這樣進化纏繞著，融成同一捲線，偶爾會分岔，再快速合起來。我沒那麼好，缺點很多；你也沒那麼好，畢竟是平凡人。但我們關係不是建立在包裝上，也不是為了什麼鬼面子；簡單到像沒痕跡，其實已經磨平了好幾層，測量不了深度。

你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像一隻只剩單邊翅膀的雞，我總笑得忘了合嘴；你說吃豬腳想到我和我胖胖小小的手，我也欣然接受，儘管「胖胖小小」四字是你所能運用的詞彙，濃縮後其實是「肥短」的意思，我依然覺得那樣的聯想是世界級的恭維。你說thank god我膚色偏黑，你不愛蒼白女，所以我越來越像色盲，接受自己的肉色，還覺得越老越美麗，一輩子都不願拒絕這個「盲目」的讚美。

我腿短，步伐很小，外出有時懶懶地只想跟在你後面。可以看著你比挽著你還放心，因為你隔一陣子會回過頭等我，讓我小跑步追上去、讓我呵呵笑像企鵝搖晃過去，即使被你唸說走路要專心、要抓好你，我還是固執地沒事就要落後一下，看看我的風景，看看你，再追上前去。

台語說做「牽手」，真的是希望可以牽好久。哪天真正老了，出門在外我無法再像瘋孩子般跑前跑後，我會全程抓著你的手，到時，也請你像這幾年一樣好好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會。


 

前兩個禮拜去奧克蘭辦事，因為必須配合家人時間搭便車，中間好幾小時空擋，索性搭捷運去舊金山市區商圈走了一回，吹冷風、曬太陽、聽音樂、走路、走路、走路。

站在車廂裡跟著晃來晃去，我想起台北捷運、紐約地鐵。有沒有可能，我其實是在淡水線上往芝山站去找叔叔、在新店線上往台電大樓站跟老友會面、在七號地鐵上往42街終點站跟表弟碰頭？窗外建築物一棟棟掠過眼前時，我心裡想著地理錯置的可能性。

做夢一般，我心神抽離，好像在窗外看自己搭的這班列車叩叩叩開過，看車廂裡每個人各做各的，多數一號表情，只等著列車載到目的地。

有人下車後，我找到位子坐下，無聊隨便研究車廂大地圖的站名。對面的黑衣小姐以為我死盯著她看，轉頭發現後面掛著路線圖，臉上僵硬的線條這才柔和下來。

Powell站是數個百貨公司的交會出入口，但我的目標是陽光，趕緊找了個旋轉門走上大街。

距離上次雙腳踏實落在這街區已經是六年前了，時光真是給它圈叉地飛逝。

那天沒帶相機也沒想要拍照，但回顧03年隨手拍的幾張過路照片，一切沒多大不同；頂多周邊有些小店家關了開了，大部分指標性的名牌商店依舊在熱鬧中生存。倒是看到維京唱片有些感觸，紐約時代廣場的維京旗艦店由於租金因素，四月要關門大吉了，我不是老顧客，也無法沒事去逛什麼唱片行，但對當地人而言，一棟建築、一個商家總有它的回憶價值。就像老大統百貨已在我心底長眠，不管新崛江商圈多繁華、大統和平店多現代，兒時的大統還是無可取代。

走啊走，看到對街的fcuk，在心裡哈哈笑了兩聲。當年的我對各大品牌一知半解，現在也沒「進步」到哪，不過想起最初乍看店家招牌的震驚程度，還是忍不住笑。

陽光頗強，但氣溫偏低，冷風不停迎面吹，雙手始終無法回溫，所以眼睛開始搜索可以進去閒晃的地方。那些大店沒啥好逛，正考慮要不要去連鎖藥妝店殺時間，忽然發現平價小百貨ROSS在不遠處，頓時腳力大增，向前邁進。或許六年前這家分店就在這了，但當時只是跟著朋友閒晃，也不認識路，沒注意周遭太多。

套句家樂福的廣告標語，ROSS是「天天都便宜」的服飾/百貨店，不乏品牌衣服和用品，如果不是很在意商品小瑕疵的話，這裡是很好的挖寶地，因為折扣打很大，顧客一看到建議零售價和批價的差別後，下個動作通常不是把東西扯下來護在胸前、就是丟進購物車，快速有如膝反射。硬要說壞處，大概是它基本上像個跳蚤大賣場，反正試穿試戴免錢，也沒像大百貨公司有專櫃店員來「關照」，大家常常是拿了穿、穿了丟，或者明明是A處拿的，走一走不想買了，就塞在B處，沒什麼秩序可言。

但誰管啊，到這裡就是看在便宜份上，如果要挑剔環境，進到這裡就是自打嘴巴，又沒人拿槍押你購買；又，環境其實也不算糟，我對外在種種的要求或許比較低，但有音樂有試衣間，又不是要人在糞坑中捏鼻子挑衣服，實在沒什麼好埋怨。

撿便宜不分人種，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黃的白的黑的全看得到。因為東西很多很雜，這裡適合有耐心慢慢找慢慢比較的人，若趕時間想要快速買件急需赴某場合的衣服，老實說除非那天踩到狗屎走大運，否則不太可能。

下午回到奧克蘭等婆婆下班，剛好兩個都沒吃中飯，先吃個點心再去買菜。婆婆很餓，餛飩河粉用吞的，兩三下就解決；我因為知道自己吃得慢，特地點皮蛋瘦肉粥，唏哩呼嚕用喝的竟然還趕不上，實在有夠汗顏。細嚼慢嚥是件好事，在家裡卻是「曲高和寡」，還好賓瑟弟跟我同掛，不然每次全家吃飯我會把自己塞得齒痠胃脹。快吃這項「技能」，還真沒遺傳自老爸。

臨時起意的記憶之旅，其實只有幾小時，腦海裡捲過的底片卻好幾年長，我已是不同人了。那些隨機入鏡的路人和車輛，現在不知在何處。

我好像長得跟以前差不多，或許細紋多了幾條。

時光，還真是給它圈叉地飛逝。

想像是種療癒力量，外在環境拘禁不了靈魂，所以由著它出去飛。

每個城市有著獨特面貌，台北有101，高雄有85大樓，紐約有時代廣場，舊金山有金門大橋，西雅圖有太空塔。大學時上壽山夜遊，我們總愛在忠烈祠前的階梯上，居高臨下看著五福路像條璀璨彩帶閃閃發亮，看城市的生命力如此熱切躍動。

那天，我在西雅圖市區附近的小山坡上。

原來，攝影師就是來這個山腰轉彎處拍明信片風景的。那天照例是陰天，陽光失色，雲層很厚。我並沒有在那裡待太久，但天空明暗差異來來回回轉換好幾次。

剛進入冬季的西雅圖總是飄著雨，非要你跟著跌進陰霾不可。雨後空氣清新，踏在草地上，聞著土壤的味道，眼前是高樓景觀，忽然不知道究竟身在山中或處在都市裡。沒有單眼相機，也沒有大砲鏡頭，但還是很正經地取角度，一如往常像在蒐集珍玩。

*  *  *

今天回顧電腦裡的檔案，看到當初拍的這張普通「非官方明信片」，我在心裡笑了。

眼裡有風景，耳朵在聽演奏曲，安靜坐著，心飄飄的，我也想彈奏起來。弟弟上次跟我說他在練新不了情，我說好啊，羨慕呢，我也要流行樂譜。不久前在店家看到88鍵配重電子琴，我眼愣發直了很久，彈了彈愛不釋手，不過心裡也知道現在不是擁有大型物品的時候，等哪天要在一個地方長住，我一定會買台琴，讓我家公寓會在靜靜的午後傳出琴音，就像小時候在光明街的日子。

盼望著那天，因為我知道，琴會是我跟家最近的距離。

天外飛來一筆

上次獻完寶後，筆電螢幕就被我砸了... 現在被丟在某廠裡檢驗修復中。

因為打擊過大，我終於承認我是細膩中帶粗魯(好啦，紅字是重點)、粗枝大葉、粗手粗腳、粗頭粗腦、粗裡粗氣、粗心大意的小粗女。很想要患有選擇性失憶，忘記我到底怎麼讓另一個桌上型電腦主機整台摔坐在打開的筆電螢幕上，無奈命運哪，忘不掉那一幕，只好承認自己宇宙超級無敵笨手笨腳。雖然D也說了，這完全是個freak accident，以後要更加小心就是，但想到那時螢幕被砸破只剩左上角區域可以顯示，我當場眼眶泛紅，就要孩子氣地給他淚珠滾滾「罵罵耗」起來，實在有點羞愧。D非常清楚我的下一步反應，馬上出聲制止(如果他會說台語，一定是大喊：「麥考！」)，我的淚水才瞬間縮回去，同時還撐眼結屎面：「我哪有要哭？」D幾乎同秒出口的一句：「妳就是有！」立刻讓我安安靜靜，真有效。

啟示一：狡辯是沒用的。
啟示二：哭也是沒用的。

話說回來，摔下來的電腦主機是賓瑟弟在用的，當時我只想著天啊天啊我的螢幕裂掉啦，事後才想到，咦，另外那台主機有摔壞嗎？還好那時電腦是關機狀態，雖然意外被我從架上扯了下來，除了無線網卡USB接頭摔歪之外，隔天他開機後打起線上槍戰還是虎虎生風，一切正常，否則我看我直接搬去車庫住，贖罪算了。

每個人的故事

上週某天早晨將醒之前，我夢到外婆，時間短暫但影像清晰。夢裡的家是舊式透天厝，外邊是紅漆木門有白色線條的那種。我跟媽媽各騎一台腳踏車回家，正要停放好，忽然外婆也從外面牽一台腳踏車跟進來。第一個念頭並非想起外婆已經不在了，只是訝異她怎麼騎車到我家。她穿著舊式合身洋裝，好像是媽媽給我看過的那套，頭髮整齊盤起，牽著車向我靠來。我湊過去瞧她的臉，哇了一聲：「阿嬤哩皮膚就赫！」她沒說話，轉頭望向我。

睜開眼，我才了解是外婆入夢，第一次。在我遠嫁之後，來另一片土地讓我看她，夢裡還有媽媽，一定有什麼意義。隔天夜裡，我打電話給媽媽，跟她說外婆看起來氣色很好，皮膚很好，現在應該過得很好，不用我們掛心。媽媽聽得淚漣漣，說那好啊，好啊。她侍奉奶奶至孝，親戚長輩沒人像她一樣能當一個凡事為婆婆服其勞的媳婦，而自己的媽媽，我外婆，多少卻是心中的遺憾。以前的女人，多數是這樣的吧，如此的現代女性已減少許多。要說是這一輩的女生「好運」，不用時時刻刻被婆家檢視？還是要說現在的婆婆沒那麼「好運」，娶媳婦不再是找幫手？或者是要說，這不是什麼好不好運的問題，只是把一個失衡狀態調整到平起平坐的「公平」局面？我覺得根本也不是什麼公不公平的問題，一樣米養百種人，不同個性的人配在一起，有上千萬種排列組合，並非像擲銅板二分之一或然率那樣可以立下結論。

奶奶高壽，兒孫滿堂，她年輕時也是忍過來的。一個在當時有學歷，婚後相夫教子的女人，能夠存錢待身後留給兒女，這樣的韌性，不見得是「現代女性」擁有的。爺爺、外公、外婆也各自有他們的故事，只是走得較早；其中好好壞壞、優點缺點，我珍藏著。人性之所以是最好的成長課程，在它的真實，而不是隱惡揚善，以美好粉飾。我也希望有個未央歌的桃花源啊，但我自己都沒有真善美的心地了，還希冀什麼。未央歌，只在心底輕哼。

婆婆從前跟我講過她的遺憾和辛苦，以及她懂我將來的心情，因為我要走的路，她經歷地差不多了。常常，她說著她的故事，我會跟著她流淚，一來我理解那種感受，二來我敬佩生命中認識的另一個堅毅的女人。

我卻極少在媽媽面前掉淚，即便是她訴說她的故事時。不哭，一來要淡化她的悲傷，二來要讓她知道，她女兒會努力降低遺憾，也不會讓自己委屈。脆弱時刻是肯定有的，但不能在媽媽面前流露。當年那個爬到爸爸背上打架、氣到爆點會操髒話的國中女生，後來柔軟懂事了，要謝謝爸爸高中把我趕到外縣市讀書。我是反骨的人，從壓抑到筋脈暢通，從被指著路走到選擇自己要的崎嶇路，我有了自己的故事。

不把苦當毒，不把優渥當救贖，心誠則靈。

託公婆的福，現在心靈生活是輕鬆的，但如果有人問：「要妳去叢林吃蟑螂渡日，過得下去嗎？」我會很大聲回答：「可以。」

我可以。爸爸知道。

搬家前一直整理東西，因為沒什麼家具，大行李箱充當衣櫃，有些東西甚至還沒從行李中拿出來，又被其他塞進去的東西壓了下去。那個下午，我把弟弟給我的點頭娃娃放在窗邊，它使勁點頭，扣，扣，扣，陪我收拾。

那是三年前在士林夜市買的。當時他還在實習，我去台北找叔叔時也會去找他。當姊的總是厚顏一點，走啊逛的，看到當時流行的所謂療傷系點頭人。

「啊，買個送我啦。」

「好啊，妳挑。」

我一直會在辦公桌上擺些小「寵物」，植物啦或小東西。一絲不苟的人會把桌面保持整潔，我則是喜歡熱鬧點，「亂中有序」(學生時代被唸房間不夠整齊所瞎掰的理由，但也是事實，所謂「子非魚，焉知魚之苦樂」；汝非吾，焉知亂之好處)。

原本是想買豆苗小盆栽，但綠色小人傻傻的更得我心，瞄到它就會開心。飄洋過海，同一個太陽，它遇到光還是點得起勁，彷彿沒什麼事發生。

那個下午，百葉窗把陽光切成一條一條，照在窗邊的點頭小娃上，照在我打開的行李箱上。

我忽然狠狠想念起台灣。

第二次開車回加州，時節真正進入冬季，路上的景象更偏冷色調。長途開車怕打盹，車內暖氣也不敢調太高，因為太暖和令人想睡覺。

上次走過一回，沿途景緻熟悉了，知道行至何處有什麼景像可以捕捉；最瞬息萬變當然還是天空，從早到晚、由北到南，我無時無刻都想把日光和雲交織的天色收藏起來。

方圓百哩內有許多農家，行進中無意間看到一處農舍，不容多想一秒，趕緊按下快門，否則錯過不再。那是靜謐的美，人與農舍呈現的應該是忙碌，但遠望過去，因為渺小，所有的動作彷彿靜止。

這景像總是讓我想到書本上的「風吹草低見牛羊」。當然，建築物還是太多，稱不上蒙古「天蒼蒼，野茫茫」的曠野氣息，但足夠讓我頻頻回頭，直到消失在視線範圍才捨得轉過身子坐正。

那天是陰天，再次來到 Mt. Shasta，一反上回的萬哩無雲，她被一層層雲包圍，很難找到露臉的角度。悻悻然往椅背一靠，D說有什麼關係，天氣晴的照片找明信片就有了，要這種陰天的還要看時辰咧。說得也是，看到這種隱隱約約的樣貌，若說是老天的意思，也是一樁美麗的安排。

從白天多雲到太陽稍微露臉的夕照再到下山後的晚霞、從原野進入城市，我一直讚嘆著大自然的變化。反觀生活也是，一直是順遂的晴天，久了就不懂雲意義，像眼裡容不下一粒沙那般無法忍受一片雲的遮蓋，外表光鮮卻是內裡不堪一擊；有雲有光差才有色彩，是人生的養料。求什麼？怕什麼？做自己，再靜觀其變就好，得失之間，只有心能衡量，不是別人的嘴在左右。沉潛就沉潛，放個長假，繼續走，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不是天使，所以無法讓每個人都喜歡；即便是天使，也無法永遠有正面的評價。這是幾年來我提起又放下所學到的事。

西北尚未嚴寒時

去西雅圖市區或中國城附近，我最愛拍的是路邊的樹；紅的黃的胖的瘦的有葉的乾枯的。

很喜歡這張照片。那次經過一個寶藍色玻璃和白色相間的大樓，人行道上的黃葉樹一棵棵立在跟前，呈現都會之美。其實那個地點不是很「都會」，卻給我一種鋼筋叢林被賦予柔美的感覺，冷色系的建築似乎多了什麼陪伴。植物就是這麼神奇，可以說很多話，透露許多故事。

近日極圈寒流壟罩北美，華盛頓州早下過暴風雪了。在天氣劇變之前離開，剛開始鬆了一口氣，誰知加州現在一樣低溫，每回熱咖啡喝不到幾口就轉涼，喝得不知滋味。人說「好了傷疤忘了疼」，被台灣的日照曬得懶洋洋慣了，對於以前紐約的凍寒開始覺得有些遙遠，現在一下子記憶全然甦醒，想著五大湖區甚至吹著華氏零下的寒風，整個身體不自覺又抖了起來。 

早餐

別以為我每天都這麼有閒情逸致，拿鐵是有牛奶時才泡，貝果...當然是有貝果時才吃，兩種都有，實屬偶爾發生的事情。

起司口味的很香，只不過油了點，不常吃倒是還好。雖然放在冰箱很多天，丟到小烤盤上壓一壓它又酥脆起來。貝果是水煮做成的，真正的貝果捏的時候其實不應該有油膩感(除非上面加料如起司)，某些麵包店賣的貝果有點小油，表示只不過是把硬麵包做成圓圈形狀而已。

某毒咖啡事件不知演變如何了，我的結論是，拿錢去養肥企業，不如自己在家泡。以前公司隔壁就有一家星牌咖啡店，我曾是買Americano的常客，後來覺悟，還真的從此不喝星牌(的確，氛圍而已)。在台灣有時「應酬所需」或缺貨，還是有買85度和7-11所謂的「平價」咖啡就是了，其實是五十步笑百步。但我這人，如果說不要就可以真的不理不睬的，沒甚麼大不了。

仙草凍

遲來的萬聖節？D在倒了奶精的仙草凍上挖了南瓜鬼臉，搞什麼飛機～

上週特選：紫米炒飯&洋蔥醬雞腿

家裡吃五穀飯，糙米和大麥總是被紫米染成漂亮的暗紅色。Zucchini(類似黃瓜)切丁加上舊的肉燥拌炒、切幾片墨西哥辣椒、淋上適量醬油就香噴噴。多料炒飯是懶人飯，因為可以帶便當外加吃好幾餐，微波爐萬歲萬萬歲。

雞腿部分先把洋蔥切丁炒香，再放入雞腿煎至微焦，就倒入醬油開始滷(醬油淹過洋蔥即可)，雞腿上色後翻面，再加入一點醬油和水，灑胡椒粉、放糖蓋鍋煮至收乾，之後悶五分鐘就可以呼喚食客前來狂啃。

Bonus：給乾女兒的娘

這是讀者點播的冰淇淋和蘋果派。希望您鳳心大悅，鳳胎茁壯。

給在「山上」寫作的妳

這是在西雅圖東北某個林間拍的童話奇景。美好的深山裡，或許如此吧。我在樹下屏息停留了很久，可能沒機會再回去，但把震攝當下的時刻帶了回來，一同呼吸。

從公寓區走出來的馬路，是一片紅綠交錯的樹影，因季節的關係，才有這樣的景象。我一向對轉黃轉紅的葉子情有獨鍾，如果樹林是奏鳴曲，這些紅黃就是綠音符變奏的樂章。在這個「夜未眠」的地方，秋冬多雨，這個月以來，每隔幾天在屋裡就會聽到雨滴聲響，原本以為會讓人多麼不悅，但每次陰雨過後的天晴時刻，事實上卻很清新。

前幾天跟好友聊起小學練琴的往事以及鄰居時期所做讓大人抓狂的行徑，都覺得小學沒有白過，所謂人不白痴枉童年。雖然爸爸嚴格斯巴達教育，我總是能在學校和外頭找到樂子，即便回家被毒打一頓，出門又是一條好漢。謝謝爸爸的身教和媽媽的言教，讓我在當野人的同時，也知道文明是怎麼回事、摸索自己的價值觀要怎麼平衡塑成。 爸說我有像到他，所以我可以了解他的想法，儘管到現在吵架他還是會不留情面踩我的地雷，可是只要他知道我心中永遠有一塊田地是從他那裡分出來的，再怎樣我 都可以笑看那些針鋒相對的時刻，雲淡風清。爸爸愛聽古典樂和爵士，他粗聲大氣，實在讓人無法把他跟音符聯想在一起，他是那種前一分鐘還在叫嚷，氣噗噗轉身進房不久，就會把自己跟音樂關在一起的固執老爹。年少時候覺得，搞什麼氣質路線，又不是溫文儒雅派的！但其實他是不習慣外顯柔情，悠揚旋律是他心情出口， 被擺進個人的沉澱時刻。爸爸是很善於獨處的人，是我認識最會利用時間與助人的行動主義者，優點缺點，一切的一切，即便有些個性我特不喜歡，但它們卻也或多或少存在我身上，因為我流的是爸媽給我的血，腦袋裡放的是他們傳給我的人生哲學。

那時候的我，怎會知道現在是在太平洋的另一邊？即便近如五年前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落腳處。不欲不求，卻誤打誤撞到一個有些人認為是「夢想成真」的境地，要怎麼才能讓人懂，這並非成真的「夢」，而是跟每個人一樣的成長路？地域的不同，真差那麼多？那不過是一味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片面罷了。有時聽到一些「辛苦」的描述，我其實不怎麼覺得那稱得上苦，只是比平順多一點變數而已，說太多，只顯示自己如何不耐摔、以及自己多需要碎嘴爭取同情。陶瓷很精緻，但不能做為便當容器，無法假裝是萬用不漏塑膠盒，裝得下日常三餐，被帶來帶去晃來晃去撞來撞去還是可以把食物封得好好的在原位，打開依然是美味的一餐。重要的是柴米油鹽啊，不是放在展示櫃給人看的華麗。人家怎麼說我無所謂，要緊的是，事實在我心中，而你眼前的只是幻影。

老家的二樓天花板角落有個回憶的舊櫃，裝著已經不用的東西，加上需要爬梯子才能搆到，所以鮮少打開。上個月有天媽媽忽然想整理老哥跟我小時候的舊玩具，搬了 兩箱雜物下來，我看到一隻黃色布偶鳥長長的腳露出，好奇把它抽出來，是隻像芝麻街大鳥那類的掌上玩偶，手伸進去可以一開一合哈拉的那種。一大箱髒髒灰灰林林總總，都是二十幾年不見的小玩意，也許是因為陳年未碰，多數物品的狀態都還不錯。

我開始回想以前那個稀疏頭毛的黑女孩在這堆玩具裡打滾的樣子、自顧自重複堆著辦家家酒小桶小盤滿足的傻臉，實在捨不得分類後又把它們放進箱子裡封起來。木頭火車，我總幻想自己是縮小的玩具人，每天開著出去巡視林地，日落則回到木頭小屋，在木椅上休息，餓了就用鍋子去外面挖沙撿樹葉，搬弄一番，假裝自己煮菜也有三兩下子。電話，已經被我打到整個撥號盤都解體、電話線也斷了，不過把它塞回原位，勉強還像樣。不知道電話是不是小孩子入門玩具之一，是不是我們都好奇話桶另一邊的世界，總是愛拿起拿下，喂喂喂喊得起勁，再有模有樣地撥號(現在的玩具大概都是按鍵電話了吧)，自問自答也可以開心好幾分鐘。

小時候院子裡還養雞咧，哥哥在一張舊照片裡歪著大頭，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表情偷瞄籠子裡的雞，大概是怕被啄吧，可是雞在籠裡啊...。當時年輕的阿嬤會俐落殺雞，姑且略過拔毛和割喉放血的步驟(^^")，她是我最能幹的守護神，什麼都變得出來，還會定期炒虱目魚鬆，只差老花眼，得叫我在陽光下挑魚刺，每看到一根細刺，她就會說「哎喲喂怎麼那麼厲害啦！」，讓黑小毛頭心裡飄飄然。二樓房間，是我在木架布袋搖籃床裡睡午覺的地盤，阿嬤會用一條線綁著布袋，坐在床邊，使點力就可以讓搖籃左右輕晃，給我帝王級的享受。每次她開始打盹，拉的頻率就少，最後搖籃也不晃了，我就會自己「蠕動」，把震波傳回去她手上把她「搖醒」，等到搖籃床又開始晃了起來，我就知道訊息傳達過去了。真是自以為聰明的心機小孩。

最威風大概還是大同寶寶，在無敵鐵金剛尚未出現在我生命前，戴鋼盔拿橄欖球的他們是讓我覺得很神奇的強壯物種。我那時就會手動讓他們飛翔，從電視跳到桌上，雙手揮舞裝招式，跟他們出任務。中間長比較可愛的那個，就假設是個女的(一直沒機會問大同電鍋，以前的大同寶寶有男女之分嗎)，另外兩個是男搭檔，然後還會假設女的有比較厲害的絕招，是危機中可以幫團隊解圍的曖曖內含光狠角色(再度證明相當自以為是)。

老家從阿公、阿爸的年代到我們，都是同樣的面貌矗立在朴子數十年來的陽光下和風雨中，紅瓦屋頂修過，紗窗換過，庭院的花花草草迭替更新著，竹編的四輪大娃娃車退 休贈人了；但藥局櫃還在，各處天花板燈還在同樣的位置，孔雀璧毯仍然掛在客廳。有時候，阿公哄騙我打屁股針、阿嬤幫我洗澡、帶我去剪頭髮、揹我去看病的記憶模糊了，我就會重新想一遍，不讓這些痕跡淺了，因為以後我還要告訴我的孩子，台灣老家有多可愛。

弟晚上回高雄前，買了麥克先生快樂分享餐回來。

雖然不應該大吃，手還是很自然地接續拿了薯條、雞塊、炸雞捏啊往嘴送啊，配著檸檬紅茶，邊啃著滴汁的照燒雞米堡。

總是很容易因胃的貪慾而沉淪，儘管我不是麥克先生迷。

弟是不是覺得這樣的日子總要塞點什麼進嘴巴才會快樂、才能滿足我口腔期發育不全的遺憾啊？

蘋果臉的阿嬤一起分享雞塊，卻以為是什麼奇怪海鮮塊，吃了一個就要退貨，就怕痛風又要發作。

「阿嬤嘿係雞ㄋㄟ！」
「安ㄋㄟ喔？」(手伸回) (沾沾糖醋醬)

十月開始，就揚帆出發了，現在跟家人的片段，以後只能用回想的，其實是很傷心的事。但另一半的好，讓我覺得心安，至少我可以大聲說，我一定會好好的，我跟他快樂，然後你們也快樂，大家都能快樂，不用擔心。

飽到現在，還是覺得整個胃都是雞，有夠撐的。快點消化啦... 我很想睡了。<怒>

真是個易怒之人。 -_-

爸媽正式搬回朴子跟阿嬤住後，高雄成了真正的「舊家」，成了很難得很難得才會回來的家。所謂「回來」，其實是「回去」，倒像是遊客，來去匆匆。幾年了，國內國外，就這樣過去了。從以前「高人一等」到現在被豪宅三面夾攻，內部都沒變，電梯按鈕十幾二十年來，竟只換過幾個樓層的數字面板，發黃的顏色和白色交錯，很突兀，卻是大家十數年來習慣再不過的排列組合。我現在已經是半個外人了，但回去總還「認床」，伸出手就只會按6和7兩個數字、只認這兩樓是手腳得以自在伸展的空間。
 

所以，妳知道我多感謝這樣的情份。

我脾氣不好，每次想到要騎酷酷嗽的小綿羊就一整個火，看到內裡有棉灰會飄的安全帽就想罵人，但畢竟「我不理小羊，誰理小羊」，況且媽媽也是憐惜它所以很容忍，那我算哪跟蔥來批評呢？看在它還上得去五福橋和中正橋，我姑且閉嘴，不去想它屁股後的煙。所有的東西，都已這麼老舊，但就像「只有自己能說自己小孩醜」那樣，我愛唸，卻也有愛。再怎樣還是愛。(可是那些擋住我拿書拿CD出來整理的大型廢物家具，下次一定要說再見...節儉是美德，但垃圾就是垃圾。)
 

如果回憶量化，不單是一個屋子裝得了的，還好我已經學會丟掉與放下無妨的道理。搬家N次，從起初「什麼都要帶」，到最後「不是什麼都得帶」，就跟人腦一樣，需要記的自然會記得，忘掉的，大概也不是什麼值得記的事情。又好比慾望，需要和想要永遠是後者多於前者，但仔細衡量，沒有那個屁股，跟人家吃什麼瀉藥咧？一直到前幾年，我才靜下心來體會，知足(不是嘴裡說給他人聽的知足)給人的是什麼樣的平靜和快樂。沒什麼人懂也無所謂，我知道有幾個人一定可以懂、或願意理解，那就夠了。
 

這個月很宅，過著樸實簡單的生活，數著饅頭，等著一年不見的你。還有六十顆饅頭剩耶！(我愛你的鬼爛中文) 到了饅頭和肉包可以回高雄的那天，我要帶你去前金國小、前金國中、文化中心、後站、愛河、西子灣，帶你看我成長的足跡，everything。
 

https://youtu.be/maSoMtA8Ilo

10/13/2007

心很累的一天。
可是再次聽到蕭煌奇的歌，又聽到上天告訴我知足的天籟。
再怎麼樣，只要有這樣的歌聲就夠，
再怎麼樣，只要有一個人可以懂，那就足夠。

蕭煌奇-逆風飛翔

作詞：賴鈺婷　作曲：蕭煌奇　編曲：倪方萊

不夠聰明　你說你　注定失敗很徹底　很努力　總是得不到肯定
不夠幸運　你說你　注定飛不上天際　就快要　失去繼續的力氣
親愛的寶貝　有我陪著你　鼓起勇氣　拋開傷心
因為青春　就該好好闖一闖　要飛翔　要尋找　真理想

不要　害怕失敗會受傷　努力啊乘著夢想往前　別說累
總有人在你身旁　為你加油啊　逆著風也要飛翔　很辛苦也要堅強
帶著夢想　去飛翔　努力啊乘著夢想往前　別怕黑
總有人在你身旁　為你祝福啊
逆著風也要盼望　很受傷也要勇敢(飛翔)

也許會失望　也許很受傷　跌跌撞撞　失去　方向
但是青春　就該勇敢闖一闖　去飛翔　去尋找　真理想

親愛的你　別在意　別管一路風和雨　做自己　星光多麼的美麗
安安靜靜　我和你　笑看那些不如意
只要你　不怕風雨　你看人生多麼的美麗